初被人利用罷了，沒想到你們居然還如此自說自話。公主，就算當初有你十萬大兵的支援，但若她真的全力以赴，你難道以為她不能反敗為勝？她只是不忍，只是還沒有像你們一樣狠心。”他帶著恨意看著他，“她一生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也沒有對不起你半分，唯一的錯就是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三師兄，如果不是師父有規定同門不能相殘，否則我一定會為她報仇。”

“不管當初怎樣，程臨安已死。”他低眸冷清道。

“岳墨沙，我有個問題想要問你，在你心中你到底是禾國的人還是金國的人？”游園睿靜的看他。

“在我心中，她是我二姐姐，我是她的弟弟。”他看著手中的花，“程臨安已死，就連墓碑都沒有。你知道我一直好奇什麽嗎？我在好奇，她臨死前的最後那一刻，心中想的會是什麽。”

臨走前岳墨沙對他輕笑，“一年前的今天，你可還記得她赴會時的樣貌，我很想念她，只是永遠都等不到了。”眼淚滴在花瓣上，落了一地的憂傷。

宴會進行的最後，是一個舞娘提筆上前以舞作畫。成譯符因剛剛發生的事情心情有些不好，況且他本來對舞蹈沒有多大的興趣，隨意看了兩眼只是覺得那蒙著面紗的舞娘有些眼熟，眼光並沒有多作停留。當最後看見她退場留下的畫作時，他震驚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那副畫，很像她以前的手法。

“你怎麽了？”游園疑惑。

他怔楞了半響，道，“無事，我只是覺得剛剛那位姑娘所作的畫和丘婪居士的畫風相似，有些驚訝罷了。”

“就是那個曾在你墨書的時候，和你比試打平手的丘婪居士嗎？據說那人已在一年前就退隱了，市面上再也找不到他的作畫了。”她看著宴席中央的畫作，“確實畫的很美，你如果喜歡，那我讓人把它裱起來放在你的書房吧。”

“不用，只不過是個舞女的畫罷了，把它燒了吧。畢竟再怎麽像，都只是個贗品。”他冷然。

他回府，在自己的院子裏看見了站在陰影處的紅裙女子。

他定在那裏，眸中透出震驚。

她蒙著面紗從暗中走出來，月光灑在她的身上，好像幽靈般飄渺。

“怎麽，你還想再殺我一次嗎？”她看著指向自己的劍輕笑，提步往前走，劍莫入她的胸口，血液順著紅衣滴下，遠遠看去像是被水打濕了一樣。

他收回劍，沈沈的看著她，眼中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

“我對於你來說到底是什麽？敵人的女兒？還是一顆棋子？”眼淚順著面紗滑落，她就那樣定定的看著他。

他沒有回答她，只是冷冷的說道：“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程臨安已經在一年前死了，你就不應該再出現。”

她躲在面紗後，唯一露出的那雙眸子眼含嘲笑的看著他，“當初我沒有死，是不是很出乎你的意料。你們花了那麽大的力氣那麽多的心思，可是怎麽辦還是讓我逃了出去。”

他皺了眉頭沒有說話，看的出來他是動怒了。

成家少主譯符的計策從來都沒有過一絲的失誤和差錯，只要是他設計的，從來不會差錯哪怕一絲一毫。而她卻能夠從他的計劃裏面逃離，這始終是他沒有想到的。

她依偎在他胸前，順勢雙手環上他的脖頸。他站在那沒有推開她，也沒有回抱著她。

“你讓我離開，是討厭我，還是不忍接受自己的失敗？無論是那一條對於我來說都一樣。你永不會喜歡我，是我一直太過執念，以為付出了一切，總能在你的眼中溶進哪怕一絲的影子。一直都是我太笨。”

很快她的血沾濕了他的衣服，猩紅的血很快蜿蜒到他那用金線繡成的紋路衣擺上。

“你知道嗎？其實這一年我很想你，沒有一天不想你。”她語氣繾綣的說道，而下一刻眼神卻變成了淩冽的恨，“我沒有一天不想殺了你。”

她抽出腰間的匕首，插入他的右肩。他從頭到尾都沒有阻止她，只是冷漠不知痛的看她，宛如看一個挑梁小醜般。

“呵呵......”她看著他湧出的血笑了，“終於我的手上也沾滿了你的血，恭喜你，我們終於成為了徹底的仇人。”

巡邏的侍衛趕到了這裏，她抽出劍，從側門離開。

他捂著受傷的肩膀阻止了那些人前去追趕，“今夜的事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提起，那只是一個尋常盜賊罷了。”人群散去，他看著她離去的方向，眉目疏離。

程臨安來到她以前買的小院子裏，脫下衣物為自己包紮。劇烈的疼痛讓她額上的頭發全數染濕。等一切都收拾完，已是半夜。她撿起地上染著血的匕首，丟進了水盆裏，她看著映出來的血絲自嘲的笑。

突然木門發出吱呀的響聲，有人進來了。她吹滅了火燭，隱藏在房間裏隔著窗戶縫往外望去。

那是一位男子，他穿著顏色素麗的儒衫，頭發用發釵固定在頭上，散下來的發絲垂順在背後，身材頎長俊逸。她覺得他的背影很是熟悉，疑惑間發出了輕微的呼吸聲。

“是誰！”那個男子側身眸目銳利的盯著屋內。

他撿起旁邊的樹葉，手腕輕轉，樹葉夾雜著鋒芒往窗戶打去。程臨安委身一滾，險險躲過，那窗戶卻盡數碎成了幾塊。

當他提步上前看著在地上面紗落盡的人時，眼中出現了不可思議的震恫、狂喜還有憂傷。

“你不認識我了嗎？”她撿起面紗遮上臉。

“我......我......不是在做夢嗎？”

“我也以為在這裏看見你是做夢。”

他上前緊緊的抱住了她，心被糾在一起。

他們都說她死了，他卻不相信，總是會到她的院子裏來等她。金國沒了，她的父母也早已離世，他找不出其他任何屬於她落腳的地方，便只能在這裏等她。

“二姐姐，你......你的臉？”他想起剛剛看見的那容貌，聲音苦澀的問道。

“嚇著你了吧，我現在是不是很醜？”

“不，你在我心中永遠都是最美的。”

“一年前程臨安死了，可能你是唯一一個會想念她的人吧。”

“所以你為何不早點來找我，你既然還活著，為什麽不早點來找我。還是說在你心中早已把我當成了敵國將軍的兒子，而不再是你的弟弟。”

“不是那樣的，墨沙，無論你我身份如何，我都一直當你是親人。我不來找你，只是因為這裏我不想回來。”

“你可知我每一次看見成譯符和他的未婚妻在一起時有多想殺了他，你可知我每天到這裏見到空空如也的院落時心中有多痛苦。是不是今天我沒有在這遇見你，你就永不讓我知曉你還活著的事情。程臨安，你怎舍得讓我如此痛苦。”那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帶著埋怨和心疼。

“墨沙，謝謝你。你是第一個覺得我活著是一件正確的事的人。”

“就算全世界都要你死，我也會拼了命的護著你。因為你是我的二姐姐，那個會為我唱童謠，給我找師父的二姐姐。”

他珍惜的擁著她，他想世上可能再也沒有哪位女子會如她一般命運多舛了。如果她沒有人憐惜，那麽就由他來守護她。這一次，他再也不會讓自己失去她。

作者有話要說：

☆、絕愛之君（下）.相救

今晨一大早，墨沙就來院中叫醒她去佛理寺還願。好不容易登到山頂的時候，她已喘著粗氣。

“我記得你以前從不信佛，為何現在又如此執著要我來這裏？”她坐在一塊比較平整的石頭上休息。

“他們都說你死了，在等你的那段時間，我曾來這裏許願，如果老天爺把你還回來，我一定會每年都來這裏為寺廟添上一筆豐厚的香油錢。”他看著她唯一露在外面的眸，道，“只要你能回來，信什麽都不重要。只是可惜了你的臉......二姐姐，我會把你的臉醫好的。”

她隔著紅紗摸著自己的臉頰，“容貌不過是皮相罷了，這一年我想明白了許多的事情。喜歡我的人不會因我容貌而覺得我這個樣子可怕，比如你。不喜歡我的人，哪怕我長得再貌美無雙他也不會動心半分。”

“比如成譯符。”他答。

她輕笑，“不止他一個，還有很多人。所以，我的臉我自己都不在乎，你也不用再費心費神了。我覺得現在這樣也挺好。”

“好，只要你覺得開心就好。”他牽著她的手，一起去寺廟還願。

岳墨沙和這個寺裏的一個年輕僧人是朋友，兩人聊得盡性，她在一旁坐著無事，聽聞這裏的景色天下聞名，便自己一人出去游賞。

她穿越一道道古門，來到了佛理寺的後山。依稀聽見刀劍打鬥聲，她委身躲在樹叢後。不一會，刀劍聲漸漸停止。那些訓練有素的刺客從空中飛身離去後她才出來。

綠草上沾著點點血跡，她尋著血來到山崖邊。沒想到會在這裏看見成譯符。

她站在上面，看著一只手撐在山崖下左肩血流不止的他，目光沈靜。最後她還是伸手。

他看她，眼中帶著驚訝。

“你不是恨我嗎？為何還要救我。”他捂著肩膀，臉色蒼白，想來是受了重傷。

她抖了抖剛剛因救他而沾上的塵土，道，“我想或許讓你的仇人變成救命恩人才會更折磨你，死太過容易，痛苦的活著才是最大的報覆。”

他冷笑，“程臨安，很可惜你的算盤打錯了。不管你對我做什麽，我都不會有半分感激。”

“那樣也好，我就當今天救了路邊的一只小狗。這裏是佛門清凈之地，我也算是為自己行善積德。”

她從身上拿出一瓶藥丟給他，“這是上好的止血藥，如果不想被外人知道你今天收了重創，就早些敷上。”

成譯符握住手中的瓷瓶，看著她離去的身影，神色深思。

夜晚，墨沙親自下廚為她做了許多好吃的，但是她都沒有動一筷子。

“怎麽了？難道我做的味道不好。”他嘗了一口，“不會啊，色澤鹹淡剛好，是你以前的口味。”

程臨安放下手中的飯碗，嚴肅的盯著他，“墨沙，放下仇恨。就算有恩怨，那也是我和他之間的，不該由你來承擔。你只要在我累的時候給我一個肩膀就足以。”

他神情微微一頓，“你......知道了？”

“成譯符今天被人襲擊，如果不是被人刺中了命門，他怎麽可能會如此輕易受傷。這世上能準確知道他命門所在的人，除了同門師兄弟和他師父以外，便無人可知。墨沙，你怎麽可以違背師門的規矩。我當初送你去無疆老人那裏，不是為了練就你心胸狹窄和手足相殘的。”她的語氣裏帶著一絲怒意。

“不錯，今天的事確實是我安排的。但是我沒有做違背師門的事情，只不過把他的消息透露給了他的仇家。二姐姐，我只是覺得委屈。他曾那樣利用你的真心，我忍不下這口氣。”

“忍不下又如何，游園其實說的沒錯，那是我的選擇，這條路是我自己走出來的，無論是有多苦我都該自己吃下去。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那時只不過有些傻。”

“現在呢？”

她看著跳動的燭光嘆，“我跟他之間只剩下仇人的身份了。以前我覺得他怎樣想我不重要，只要我知道自己是怎樣想的就行，而現在，我怎樣認為已經不再重要，我只要清楚我在他心中是什麽樣的人就足夠。”

“你還沒有放下他對嗎？”

“傻小子，那還重要嗎？”

可是對我來說很重要。那句話他藏在了心裏沒有說出來。

她走過去，輕輕地抱著他，細語道，“墨沙，二姐姐的過去都已經是過去了。可是你不一樣，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我希望你能擁有一個耀眼輝煌的人生。我希望我的墨沙是一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一位值得人尊敬的英雄。”

他靠在她的身上，緩緩道，“我知道該怎麽做，我不會再讓你失望了。”

成府，大廳中站著一位翩翩男子，俊逸天成。

成譯符讓人給他送上一杯茶後就屏退左右，“你今天來找我是為了什麽？如果說是覺得對你的三師兄過意不去，來探探我的傷，那就不用。你是師父最疼愛的弟子，那件事我不會告訴師父他老人家讓他傷心的。”

“那件事我敢作敢當，不用你隱瞞，我自會親自去師父那受罰。我來這裏不是為了這件事的。”他蹙眉盯著他，一字一句道，“程臨安，你放過她。”

成譯符面帶淺笑，放下茶盞，“我不知你說的是什麽意思。”

“你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哪怕偶遇都不要。你已經毀了她一次，難道還要再毀她第二次。她不欠你的，她從來就不欠你什麽。三師兄，你捫心自問，這些年程臨安對你到底如何。”

岳墨沙走後，他坐在椅子上久久沈默。

墨沙要去師父那坦白領受懲罰，程臨安一路送他，因無疆老人隱居，他的地方不允許外人來打擾和知曉，所以程臨安和墨沙在禾國的一座名叫渠城的城鎮裏分開。臨走前，墨沙叮囑她自己可能要一個月後才能回來，這一個月讓她就在這裏等他。還特意給她找了尋了一個清雅的小村落安排了一戶人家讓她居住。

等墨沙的這一段時間，程臨安如尋常村民一樣生活起居，過得安逸太平。她寄宿的那戶人家，曾受過墨沙的恩惠，所以對她也非常的親切和尊敬。那戶人家有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叫做紅巧。她每天都會帶著村裏其他小夥伴來找她講故事。程臨安把自己這一年游歷大江南北的所見所聞都編成了一段段的小故事，每次聽她講的時候，那些孩子都雙手支著頭聽的非常認真。

今天的故事講完，那些小孩子依依不舍的跟她作別。她看著孩子們天真的笑臉，眉目溫柔。或許在這個世界上，最善良和單純的就是小孩子了。

突然村外傳來了喧鬧聲，村裏的人她都認識的差不多了，從村外走來身上和頭上染著血和傷的那幾個男子正是村裏的男丁。他們是去城裏做工掙錢的，今天到了發工錢的日子，卻被老板克扣了下來。不但沒有發工錢，還讓人把他們趕了出去。紅巧的爹梁生氣不過，組織工人一起去討說法，結果被雇來的打手給打傷，人還被扣押了下來。

紅巧她娘想找人幫忙，奈何村裏的男丁都在今天受了傷，有心無力。梁大嫂抱著嚷著要爹爹的紅巧，傷心的抹著眼淚。

梁家一家人待她不錯，所以程臨安安慰好梁大嫂後，便去了城裏。

作者有話要說：

☆、絕愛之君（下）.周府小兒

讓人扣押梁生的人是周家三公子，說起這位周姓小兒就不得不說他的家族。周家不僅是渠城第一大戶人家也是禾國的大富之家，這個家族的生意涉及全國，手裏握著大量的資金運營。在眾多產業裏主要掌管漕運，十個碼頭裏就有九個標記著周家。周家三公子周長川是周老爺的老來子，生性不羈，驕奢淫逸，最愛賭博。

渠城最大的賭坊內，裏面坐著一位年紀約二十的公子，容貌清朗卻帶著一絲邪匪氣。他的頭上布滿汗珠，手指緊緊的扣著骰盅，雙眼定定的盯著對面紅衣女子手中的骰盅。他今天運氣很好，在這裏一直都是贏家，正是盡性。突然聽見另一方眾人圍觀喧鬧。他上前一探究竟，發現是一位紅衣女子，在和其餘五人對局。那紅衣女子連勝十把，她手側的珠寶就是從那五人那得來的。他見她手藝了得，心高氣傲便想上來比試。那位姑娘眼帶淺笑接下他的戰書。

他和她賭了二十餘回，比的是最簡單的大小。她的骰子時大時小，但他的卻一直都是小點。所以這二十餘賭局裏，十八次都是她勝，他敗。最後一局，他把今天帶在身上所有的財物都壓上。她次次都是全部押註，而這次她還附註上了另一個條件。

“周公子，如果這次也是我贏，今日我贏的錢財都可以給你，我只有一個要求。”

周長川眉思疑惑，伸手示意她繼續說。

“我不要你的錢財，我只要你答應我放一個人。”

“不知姑娘要我放的是何人。”

“今日被你讓人扣押的長工梁生。”

他了然，“就是那個帶頭讓人在碼頭罷工鬧事的梁生......可以，我可以放了他。”

條件談妥後，程臨安和周長川同時起開骰盅。在骰盅離開桌子的那一瞬間，所有人都摒住呼吸緊張的看著最後的戰局。周長川抿著唇，死死的盯著她的骰子。

兩方的骰子都被解開，他面色微白，她氣定神閑。

“還請公子放人。”

梁生已經被人給帶了過來，他頭上和身上皆有傷，但是還好沒有性命之憂。

“慢著！”周長川喝道，“這裏的賭坊我常來，裏面誰的賭技好，誰的賭技差我都了熟於心，從未見過你，而你今天偏能贏我。那麽就只有兩種可能，一，你是個賭術了得的隱居高人，二，你使詐！”

他此話一出，周圍的人讚同附和。

程臨安胸有成竹道，“如果證明我沒有使詐，那你是否會如約放了他。”

“那是自然，本公子一言九鼎。”

“好。”

她把骰子遞給了賭局老板，那個老板先是在手裏掂量，然後讓人拿了小刀，把六顆骰子全部切開。證明了裏面確實沒有玄機。

周長川見她確實沒有使詐，當下令人放了梁生。就在她扶著梁生離去的時候，他讓人阻擋了去路。

“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是要反悔？”她蹙眉。

“當然不是。我答應讓他走，可是沒有說你也能走。”他站在她面前，“我敬重姑娘賭技了得，想請姑娘去府上做客，如果姑娘不嫌棄能教我的話，更是再好不過。”

程臨安環顧了四周，站在外面的一共有五人，安插在人群中保護他的隱侍就有十個，照這個情形她是不可能帶著梁生離開，權衡後她讓梁生先行離去。梁生不願意連累她，說什麽也不走。她低聲在他耳邊說，再過十天左右墨沙就該回來了，到時候他把她的下落告訴給墨沙，那時墨沙自會帶她離開。梁生這才聽從了她的安排，回了村裏。

周長川醉心於賭技，把她關在府裏為的也就是她的賭術，除了每天會來煩她讓她教他技術以外，她在這裏住的還算舒適。他每天都會來她的院子裏要她教他，但她都不理會他，只管吃喝睡。

周府最近請了一個花匠，這座百花園就是他打理出來的。程臨安看著布局雅美的花園，心中嘆：這花匠到是一個能人，只用了幾天的時間就把一片雜亂的花園變成了如今的雅苑。

她來花園散步碰巧遇上了來松土的那個花匠，他頭發花白，看上去五十多，皺紋也布滿了眼角，是一個駝背老人。當他看見她的時候恭謹的說了聲小姐，然後就拿著工具離開。程臨安看著他背影心中莫名微動。

周長川今天夜晚又來找她要學習她賭術的手藝，她還是沒有松口應允。周長川的耐心終於被磨平，把她架在了柴堆上，揚言要燒了她，被綁在木頭上的她到不怎麽驚慌。這幾日的接觸她已經完全了解了他的秉性，以他對賭的熱愛，是不會舍棄尋求賭王之路的寶典的。今天也就是想拿這嚇嚇她罷了。

周長川拿著火把的手果然還是沒能點下去，就在僵持的時候周老爺子來了。他一聽父親來了，手一抖，那火星從火把上跳到了幹柴裏，火勢瞬間蔓延。周老爺子命人拿水撲滅了火勢，讓人把熏的快憋氣的她給救了出來。還好救的及時，她只是腳背有些燙傷，其他到無大問題。

周老爺子一生最自己的小兒子很是縱容，但是都是在他能承受的範圍內，如果鬧出了人命就另說。震怒的他第一次嚴罰了周長川，讓他去碼頭當一個月的記賬員。臨走前，周長川讓人把她鎖在了小樓裏，任何人都不能放她離開。

來到小樓的第一天晚上，她腳背的燙傷火辣辣的疼，疼的睡不著，於是就起床，打開窗戶卻看見了一瓶上好的燙傷藥放在窗戶口。她伸頭往外望，並沒有瞧見有人，看來送藥的人並不想讓人知道。這燙傷藥效果不錯，抹上去就消了一半的疼。

有了上次的意外後，周長川也不再纏著她逼她了。就在程臨安以為他終於死心的時候，他的話讓她更驚訝了。

“我求不到賭王的技術，那麽有個賭藝超群的媳婦也是一大安慰。”

合著這小子是想娶她。

程臨安算了算日子，周長川娶她的那天剛好就是墨沙回來的時候。便沒有做無畏的掙紮，照樣吃好喝好，靜等被墨沙解救出去。

出嫁的前夕，周府東邊的院落裏傳來了嘈雜聲，隱隱聽見了刀劍的打鬥聲和房梁上紅紅的火光。看來今夜果然不會太平。

周長川來到她的小樓，把她挾持在手裏，讓她跟著他離開。逃到後門的時候，有一個人站在了門口。

那個花匠。

“你杵在這裏擋了本少爺的路，快點閃開。”周長川厭煩的說道。

“周少爺，你可以離開，但是交出一樣東西。”老人的嗓音極其沙啞難聽。

周長川緊緊了程臨安的手，戒備的說道，“我是不會把她給你這個老頭的，你都可以當她父親了，我還得娶她做媳婦呢。”

老人低聲笑，“我要的不會是她，我要的是你們周府的賬本，那個記載了你們所有黑色交易j□j的賬本。”

“你是官府派了的人？”周長川蹙眉，抽出劍，“那個賬本在幾天前就不知所蹤，就算在我手裏我也不會交給你。”

“那就是沒得商量了。”

兩人打在了一起，周長川的武功按理說應該不差，但是在那個老人面前卻像個小孩子一般，連袖子都沒有碰到那人就落敗。就在他的劍要刺入周長川的胸口時，程臨安終於出聲，“慢著！”

老人擡眸盯著她。

周府陷入混亂的時候周長川都還記著帶上她一起離開，說起來他待她也算不錯。她此生最不喜歡欠人情，所以不能眼看著他死在自己眼前。

“你要的東西在我手上。”她把懷中的賬本拿出來，看著對面的老人緩緩說道，“成譯符。”

“你認出來了？”他眼中微訝。

“你能瞞住這府上的幾十人，但是騙不過我。這賬本我可以給你，但是你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說。”

“小樓外的燙傷藥是不是你放在那裏的？”

“是。”

“為何要這麽做？”

“這是第二個問題了。”

就在他接過賬本的時候，周長川突然站起來把劍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這賬本不能給他，你如果遞給他的話，我會殺了你。”如果這賬本交給了對方，那麽周府一定會完。朝廷想動周家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他不能讓周家百年的基業毀在自己手裏。

程臨安已經能感覺到自己脖子上傳來劍劃破皮膚的疼了。

她看著已經取下人皮面具的成譯符，沒有說話。

“你走吧，我會當作今夜沒有見過你，還有那賬本。”

她驚訝的看著他，說不清是什麽滋味。

周長川聞言後，放下了劍。臨走前，他對程臨安說道，“今天對不起，我以前雖然都強迫你讓你嫁給我，但是沒有真心想過傷害你。也許此別後我們再也不會相見，你能完成我最後一個心願嗎？”

“你說。”

“你一直都帶著面紗，我想看看你長什麽樣子。那樣以後我回想起來，也能記著那個差點就嫁給我的女子長什麽模樣。”

她垂眸，眼神露出一絲哀涼，“你會失望的。”

她揭開面紗，露出了自己的容貌。

周長川在看見她樣子的時候，神色震驚。那是一張很美卻被毀了半張的臉，右邊臉頰上有小孩子巴掌那麽大的燙傷，看起來似乎已經留在臉上一年了。他終於知曉為什麽她總是帶著面紗。

在周長川走了以後，成譯符看著對面的女子，眼中帶著愧疚。

作者有話要說：

☆、絕愛之君（下）.良宵諾卿

周家的死士現在傾巢出動，和官府的勢力開始了生死博弈。周家派來暗殺的人緊緊的追著成譯符，為了救她，他離開前把她也帶走了。

那晚，兩人逃了許久，略顯狼狽。逃到荒林子裏，那些暗殺的死士才被甩掉。

他升起火取暖，兩人坐在對面，靜靜的看著跳動的火焰。

他見她穿的少，便把自己身上的外袍脫下丟給她，“穿上吧，如果你感冒了，明天會拖累我。”

她聞言默默的穿上了他的衣服。

“程臨安，你是否後悔遇見了我？”他隔著火光看她。

“譯符，在遇見你之前我的人生雖然苦，但是卻不悲。”她輕笑，“如果是你的話，你會不後悔嗎？”

那個時候她從大火中艱難的從早已發現的密道裏走去，可是從房上掉落的木頭，夾雜著火舌從她頭頂砸下。躲閃不及被砸倒在地，那清麗的容貌也是在那個時候被火燒毀了。腿被砸骨折了，站立不起來，她便在地上爬著而行，也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當看見荒芒的土地和晨曦的光亮時她才終於累的閉上了眼睛。

她想自己當時的樣子一定很嚇人，走在街上人人都躲著她，連小孩子看了她都哭了。有不懂事的孩子還拿起路邊上的碎石砸她，口中念著妖怪。後來她把那張嚇人的臉給蒙了起來，情況才好了些。金國已經隨著她的死亡而跟著滅了，本來金國就已經是被蛀了千瘡百孔的浮木，她再怎麽賢明睿智也無力回天。如今金國早已不再，它成為了禾國的附屬城。而她的臣民因為敵國國君和國師的仁心賢德並無受到想象中的困苦，相反還在國師的幫助下變得慢慢安穩平和。她只不過是他們希望過上好日子的一個籌碼和寄托，如今沒有她他們也能過上原本的生活，所以他們也沒有人會想念那個年輕的女帝王，她已經不再被人需要。程臨安看了最後一眼自己雖然只生活了三年卻付出了自己所有努力的國家便義無反顧孑然一身獨自遠離他鄉。

“你知道嗎，有時候我在荒原外半夜醒來，看著空無一人的景色，有多孤獨。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誰，是岳秋瀾還是程臨安？或者我只是個被世界遺棄了的怪物。”

他沈默的看著她，沒有說話。只是覺得自己那個叫做心的地方泛著輕弱卻又敏感的疼。

“這一年我漫無目的的到處游走，我只想著遠離這裏。我的人生早已經沒有了，但是我至少還想活著。一開始我還不習慣一個人的生活，沒有人陪沒有人和你說話，永遠只有一個人的旅程，但是慢慢就強迫自己習慣了。我自己安慰自己，無聊的時候就自己陪自己說話。我去看山川有多秀美，河川有多麽的洶湧，草原到底能有多遼闊。不可否認，那是我最輕松的時光，沒有壓力沒有責任沒有傷心，唯一的遺憾是我沒能忘了你。”她雙手抱著腿蜷縮著坐在地上，頭埋進臂彎，“譯符，我還是忘不了你。甚至是恨你。無論我的身有多自由，可是我的心卻逃不出去。譯符，怎麽辦？我忘不了。”

他手緩緩的伸出去，冷峻的容顏此刻被火光映的前所未有的溫柔，就在要碰觸她的時候他像是被什麽紮了似的又飛快的收回了。

她沒有擡頭，所以沒有看見他的眼中第一次出現絕望和落寞，宛如一只困獸一樣。

這些天，她和他過得算是相安無事，唯一有事的就是他很忙。一邊要計劃著怎麽和周家斡旋，一邊要應付著絡繹不絕的殺手。墨沙應該已經知道了她的事情，想必現在也在滿世界的找她。

成譯符聰明一世，計謀無雙，但是也終歸百密一疏。他和程臨安落腳的那家客棧，晚飯被人下了藥。

他用最後的力氣帶著她從窗戶上逃了出去，來到鎮外的破廟裏。如果是普通的毒，他能運功逼出來，可是那些人給他下的不是毒而是藥。看來那些人知道他是無疆老人的弟子，一般的毒對他沒用。

程臨安見他臉開始泛紅，額頭也出了許多的汗，雙眸緊閉似是隱忍著痛苦。她拿出手帕為他擦汗，他抓住她的手腕，突然睜開了眼睛。她微微一驚。

“你走，你走的越遠越好，不要讓我碰到你。”

看著他的反應，她已猜出他中了什麽藥。

就在她的腳踏出門檻的時候，她回身看著那個閉目打坐的男子，又收回了腳。

她來到他的身旁，“如果此藥不解，你會不會死？”

他閉著眼沒有回答。

“看來是了。”

他依稀聽見衣服摩擦的聲音，睜眼一看，眼眸輕震。面前的女子只著裏衣，纖細的身材若隱若現。

“你這是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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